*伪小天王
江南收复后,洪逆有一幼子,随康逆窜至吾郡金溪。及许湾败后,贼多四散逃生。洪幼逆逃至石城乡村,为农人所擒,献之某教官。某方拟献之宁都州,而席宝田兵适至,闻而夺去,献之沈制军,谓为己所获。制军入奏,以功进崇秩,席厚赏,省垣今建专祠。而农夫、教官无一道及之者。至今石城人言及,犹不服席之攘功也。
*杀葬者
鲍武襄追伪康王汪海洋至广东嘉应州,大战败之,枪毙康逆于阵。伪侍王李忠贤用四十人掘坎瘗之,瘗毕,尽杀其人,莫有识尸之所在者。
康逆平日临阵,首戴金刚钻一颗,能避枪炮。此次仓卒未及戴,故为枪毙。此钻,宝物也。王幼耕在广东,曾见一颗云。
又康逆有乌马一匹,日行五百里,为某统领所得,进之提督尚昌懋。时马夫拾得康逆一轿顶,知是金。恐人见而争,伪曰铜。人皆曰:“既为锕,值几何?何不弃之?”
*解散歌
咸丰初,贼势浩大,一股动十数万,有十数股,其势几堆扑灭。始虽一半出于胁从,后渐习熟,甘心为贼。即有欲逃归者,既恐路逢官军为所杀,又恐至家,或不为官长所容。因此而坚作贼之志者有之。曾文正知其故,遂撰《解散歌》,宽其既往,许其自新,流布贼中,通衢僻壤,无不张贴。
伪忠王李秀成见而大哭,谓从此休矣!后果逃散者多,贼势渐衰,以至于灭云。
*地名不祥
义宁州围急,吴锡光率师援之。至凤凰山,兵士劝勿进,即进,亦宜由山后,恐蜈蚣遇凤凰必死。吴不听,果败没。
王朴山有班虎之称,贼目陈玉成,人呼之为四眼狗。王与陈战,败之。陈退至平阳扎营,自喜曰:“虎落平阳被犬欺。”遂回军败王师。
此真如《后汉书》所载:岑彭遇地名彭亡而战死,小说家所载:庞凤雏遇地名落凤坡而败没。军家所忌,千古如一辙也。
*谣言
道光末,广西盗劫纷起,最著者三人,官莫能制。时有谣曰:“拦江截抢苏三娘,劫富济贫张家祥,杀人放火烂头羊。”苏三娘,衡州人。张家祥,后投向荣,改名国梁,屡立大功,以死节著。烂头羊为段起,亦衡州人,流落广西,以算命占卦营生,阴入盗党,后亦投官军,立功擢至道员。其名曰烂头羊者,当时人向余详道,今忘之也。苏三娘后为段妻,段为吾省督粮道。时沈文肃抚吾省,赏其才。旋因买周某女为妾,去价三千金。周某者,业刑名,失馆赋闲,一狡猾险狠人也。卖女后,屡屡索诈,难餍其欲。遂向文肃控段逼买良家女为妾。段不能当此处分,还其女,再给银一千两,以寝其事。犹虑有后患,告病归。后文肃督两江,奏保起复。未几,卒。
*亢解元
亢解元长青,湖北某县人。居乡,室广而华。发逆百馀人至其乡,掳数十美妇女,暂寄室中。旋散住他处,搜索财物。亢眷属早走,己尚在家。天已晚,盗未来。闻诸妇女悲啼不堪,哀之甚。谓之曰:“盍从小门逃乎?”诸妇女曰:“既恐累君。又恐逃不脱。”亢曰:“走!予自有布置。”因运柴二石,置所居妇女房中焚之。火烈风猛,须臾屋尽焚崩。贼至,不敢向迩,谓诸妇女皆焚死,恨恨而去。是夜天阴黑,亢引诸妇女由小路逃脱。鄂友亲对余说,谅无虚假。此等举动,真人所难及。亢亦豪杰也哉!
*刘熙载
刘熙载庸斋,兴化人也。以翰林教贝子,书房伺候皆太监。向例至年节必有赏赐,惟刘公独无。太监至其家索之,将至门,见其屋破而低,手可探檐。入门后,止有两小房一厅,厅仅可铺一桌两几,容三四人。厨一小灶,一小釜,釜中方煮薯为食。主爨者为其妻,衣补缀十数处。一子八九岁,衣亦破甚,以外无婢仆一人。太监见而惊诧,谓其贫如此,安有钱给赏?并未开言,不悦而归。告同伴曰:“我们晦气,今年逢此穷相教书,年节外费竟绝望矣。”于是常常谈论,谓从未见如此贫苦之人,或笑或讥,渐传入太后耳中。太后谓此乃天下极清廉士,特加调剂,放广东学政,为翰林最优差。
广东向弊:府县考童生,案首一人,多卖与大富家,价一二千金。否则取大世家子弟,以为夤缘干求之路,历来如此,恬不为怪。盖案首一人,无不录入庠中者。学政棚规及办差诸费,全倚府县之力,于势于情,俱不能弃而不录,文之优绌勿论也。
刘公知其弊,欲痛挽之,不计棚规,办差费亦极节省,比从前十仅一二。而取士则必衡文,文如绌,虽案首亦不录。于是遭摈斥者,十居六七。府县既不悦,而势家富室尤怨之,竟造蜚语,传入都中,竟撤任回京,而未终其事矣。甚矣,挽回弊俗之难也!
*散馆诗
甘公如来,为涞水知县。值纯庙谒陵,太监搔扰百姓过甚,甘公执太监鞭之,与太监同锁见纯庙。纯庙初甚怒,继深叹其刚直有胆略,重用之,骤升至尚书。
袁子才太史散馆时,为“因风想玉珂”题,太史有句云:“人似隔天河。”其刻画“想”字颇佳。而甘公谓诗虽佳,其心术必不正。必有才而轻佻者,黜之,散为知县。
后又有某翰林散馆诗,题为“薰风自南来”,其破题第二句云:“南风句亦薰。”阅卷为旗下某公,见而斥之曰:“此人必好男色。”人问其故,曰:“以诗中言南风知之。”闻者不觉匿笑。盖都中好男色者,谓之好男风,乃男女之男,非南北之南也。某翰林素端方,竟因此散为知县。
又有某翰林,诗中用“蜚声”二字,阅卷官某,平日学问半明半暗,见而黜之曰:“蜚乃臭虫,读为匪,仄声也,失粘。”亦散为知县。
袁太史本风流放荡,甘公因一语决其终身,而此二人则冤甚矣!
*换和约
咸丰十年,美酋至天津换和约。梅小岩河帅时为吏部主事,朝廷命同某主事执约往换。美酋献约,河帅阅之曰:“伪也。”美酋不服。河帅历历指其伪迹,与之抗辩,气稍屈,始曰:“乃抄来者,真约在国中,往返取来,非一年不能换。”河帅曰:“俟一年再换,又何妨?”其实真约已带来,故以假者戏侮中国耳。而当时天津大员,皆悚惧无敢言者。美酋见河帅辩论侃侃,遂出真者换之。而河帅以此知名矣。
*造船
中州周沐润,名进士也。宰苏州长洲县时,有名妓褚富金,常召至署侑觞,昵爱之,赠以联语云:“我富才华卿富艳,兼金身价断金交。”为御史奏参革职,发遣新疆,褚随之往,余别有传记其事。后经赦回,复职,仍宰苏州常熟县。
张忠武殉节丹阳后,贼由常州窜姑苏一带,周即招民勇,为保城计,贼至围之,死守不破。时寇氛满地,米价日昂。大军驻上海,信息难通。周乃创造脚带船,日往上海报米价。其船长仅丈馀,广仅三尺馀,蓬高仅二尺馀。内仅可卧二人,不能坐,坐即欹侧。驾船者在船头,亦卧下,用两脚踏棹行。棹约长七八尺,一踏即行二三丈,昼夜可走二百数十里。姑苏乡村,皆有港汊,而浅狭者甚多。欲往探米价,船大难入,船小亦缓。惟此船可曲折穿过,而又捷速。故通信之便,无便于此者。以风流名士,而有此经济,可措诸实用,人固未可以一节少之也。
又上海知县黄冕,初以失守城池,充发新疆,后亦赦回,在曾文正营中效用。创造舢板船,以攻贼舟。其船长可二丈内外,广可六七八尺,底微尖,头平,中、左、右可安炮,尾稍昂,出水二尺馀。上有舱,可住二人。两旁用桡十,或十二、十四不等,兵士掉之,其行如飞。安桅处近船头一分,离尾二分。无蓬,夜架帐,昼收。前后左右,灵变如意。杨、彭诸公以水师破贼者,皆此船之力也。黄君之功,真不小矣。
*不食燕窝
彭刚直贫时,母欲食燕窝不得。贵后,赴大宴,遂不忍食此菜。军中闻母讣,只身徒步归守制。袖一铜锤十二斤,以备不测。其巡阅长江也,制一小艇,倏江南,倏湖广,倏江西,来不知,去不识。提镇以下,得其劣迹,动即参杀,人莫不慄慄。船小仅四座,客四人至,己即坐门限上以陪。
*彭刚直
曾文正称彭玉麟为奇男子,予观其生平二事,有英杰所不能为者,诚哉是言也!
左文襄克服浙江,扫荡闽寇,肃清新疆全境,功在诸将上,封侯入觐,与李合肥积不相能。某公请赴宴,合肥亦在座,故事:非翰林不入相。嘉道间,杨公遇春平教匪,擒张格耳,有大功,封昭勇侯。宣宗念其功不已,欲以使相酬之。曾文正谏曰:“宰相赞助圣德,燮理阴阳,非酬勋之具。其爵而以公封之,则可;任其位而以相予之,则不可。”宣宗犹不允,文正以死争,乃已。合肥翰林,文襄举人,合肥微辞傲之曰:“公伟业盖世,进封侯而封公,余不敢望,惟端揆一位,恐应让余一筹。”文襄默然。自是心怏快,颇露其意于朝臣,谓非入阁则气难平。太后旋知之,即赐进士翰林,拜东阁大学士,心遂慊然而无憾。盖虽有所激,而实功名之念,未能忘于中也。
刚直则不然,予读其辞按察使、辞巡抚、辞总督、辞尚书诸疏,语出肺肝,字字恳挚,非同矫激。然国家有事,朝呼夕至,尽心竭力,不避艰险。事平仍遂其初志,不肯言一劳,不肯居一官。如此实心为国,不受爵位,文襄尚不能及,何论馀子?此一奇也。
乱平后,长江水师漫无统纪。太后命刚直总摄之,许以便宜从事,遂不复辞。严立章程,凡泊舟之处,十里、二十里不等,分布炮船数只,画界而守。界内有盗案出,带炮船之武弁,立即正法。先伯兄奉政公官都中,挈眷回南。予廷试后,由运河同归,出瓜州,随黄天荡岸侧走。忽搁浅,俟夜半乘潮进,前后十教里无船只,孤舟独系。三更后,见一船将至,谓必盗舟。方惊惧间,已近侧,问之,曰:“炮船也。彭公令:夜必巡河,倘有孤舟阻风、搁浅、遇盗者,惟我辈是问。”遂泊舟旁不去,潮至舟开,方去。乃叹刚直之令之严。数十年来,长江少盗劫者,刚直力也。
当奉命巡江时,两江总督与宁藩,议养廉银,每年二万两,一切供役、船价俱在内。奏上,允从。刚直不辞,亦不领,存在藩库。积至二十年,银四十万。忽具一奏,缴还皇上,以助军需。真出人意表。论东南四五省,长江数千里,往来艰险,从卫必多,膺此重寄,每年支银二万,亦不为过。而刚直青衣小帽,驾一小舟,随身数人,往来不测,忽而至此,忽而至彼,察有犯令者,即从船上杀之,一时慄慄,无敢怠纵。
其所需费,自总师以来,积有银五千两,放在某典生息。一身及仆从,惟取其息,以供日用。予尝见其衣,一羽毛马褂,有虫蛀孔数十,非止三十年物。所食多蔬菜,少肉味。其俭如此,诚无所需。昔诸葛公在军,虽无私积,尚仰给于公。刚直则并此俱无矣。
予在扬州,闻刚直有盐票十万两,人颇怪之。予曰:“此必其部下将领,悯其子贫,敛资买此票以送之也。”按:票初改时,买—大票,银五百两;小票,银三百两。今大票增至一万三千五百两,小票增至七千两,计十万银。有七大票,当日止值银三千五百两,帮助亦易。刚直决不知也。或谓:“何所见而云然?”曰:刚直在军时,其子曾至军中,刚直怒,斥逐不见。使人给以银二百两,谓之曰:“以此尽父子之情,倘再至营,即以军法从事。”自是国尔忘家,不相闻问,故其辞巡抚疏内,有曰“臣上无父母,下无妻子”,读此便知之。此一奇也!
刚直嫉恶如仇,果于除害。安徽总兵某,买一妓为妾,为所荧惑,共杀其嫡,寸斩瘗园中。母家控,至抚、臬不理。刚直在湖口,闻而至皖垣,召某总兵至,鞫问数语,即杀之,据实奏闻,抚、臬皆悚然。
赣州总兵王某,为御史所弹。太后命刚直查办。赣南道以下官,日日预备接钦差,总不见至。谁知刚直杂入一乞人船中,私至赣三日,查访王某劣迹,去,人无知者。回奏王某革职,并参黜武职提镇以下数十员,文职府县以下数十员。人皆悚惕。
刚直所至,访知文武官吏贪恶者,非杀即参,人呼之曰“彭打铁”。故闻其至者,无不头痛。而其至也无常,无一人知之。自奉巡江之命,不独水师整顿,即东南数省大小吏,亦未敢过于贪酷,真国家不可少之人也!生平爱居寺宇,湖口石钟山,向有古刹,颓败不堪,募资修理,招僧住持。每巡江回,必栖息其中。彭泽有彭浪矶,俗讹为“彭郎矶”,县北有小孤山,俗讹为“小姑山”,小姑屹然江心,为贼所据,阻绝上下兵舰不能通。刚直帅舟师大战江中,杀贼数万,取回此山。喜而作诗,有“彭郎夺得小姑回”之句。刚直性严毅,而有此风趣,真如宋广平赋梅花,以铁石心肠人,而饶妩媚之词也。
*黎兆棠
黎公兆棠,为礼部主事,工文藻,负盛名。肃顺闻而结纳之,情渐密,誓为弟昆。及顺威权赫奕,有摇动社稷之势,黎公乃垂涕谏诤,历举古来权奸,终归杀戮,忠良终荷褒宠,以耸动之。顺不能用,遂弃官去,与之绝。及顺诛时,忽至都中吊之,如栾布哭彭越,蔡邕哭董卓故事。闻者奏请治罪,黎公曰:“予早知其必败,故谢而归。然曾有兄弟之约,今吊之者,动于情也。人孰无情?明知此举必获戾,然刑戮是甘,无所怨悔。”而旁有原之者曰:“彼绝交已久,不得以怙终党恶者为比。”遂奏请赦之,仍供职礼部。
沈文肃抚吾省时,闻而叹曰:“昔李夷简谓徐晦不负扬临贺,岂负国者?此公真有肝胆人也。”即奏请分发江西差遣,至仅旬日,南安知府缺出,且闻贼将攻南安,即调黎公往署。黎公谓母曰:“此去吉凶未可卜,一死不足惜,所眷眷者,母年已高耳。”母曰:“汝上不负朝廷,中不负沈公,下不负己身,真孝子也。我死瞑目矣!”遂往履任,而兵饷俱无,勉劝乡绅助资,招集民兵,为守城计。日以忠义激励人心,皆感泣,愿为死守。贼至,攻围月馀不可破,乃退去,城遂以全。文肃奏保道职,署布政使。中因事被御史奏弹,降为知府。数年,复保授台湾道。
总兵林某,家资千万,骄纵不法,杀之。旋为天津道。因李合肥一营兵变,寄书政府,极论其事。合肥恶之,遂告病归。
*户部亏空
户部库银,自乾隆时和珅当国后,即未清理。库内侵蚀,子而孙,孙而子,据为家资六十馀年矣。嘉庆间,虽经盘查,然皆受库吏贿嘱,模糊复奏,未能彻底澄清。自是逢皇上命御史查库,必进规银三千两,仆从门包三百两,日积月久,习以为常。
或穷京官与会试举子知其弊者,向库吏索诈,库吏必探访其人之家世,才能如何,以定送银多寡,数两、数十、数百、数千不等。道光十年后,御史周春祺欲历举弊端奏参,其姻亲汤文端公力言不可。此案若发,必籍数十百家,杀数十百人。沽一人之直,而发此大难何为者?遂止。
二十三年,库吏分银不均,内自攻讦,其事不能复蔽,达于天庭。宣宗震怒,拿问亲鞫,尽得其实。惊问库吏:“亦有未受规银者否?”曰:“近惟骆御史秉章己身不染,仆隶亦不受丝毫。外此则有周御史拒却,但门包三百两,仆役仍私受之。”宣宗遂深赏骆之清廉,次亦谓周能自爱。周未几卒,不复进用。骆之洊升封疆,其见知自此始。
案经审实,凡得赃者,例应正法。宣宗仁慈,不肯兴大狱。盘查后,亏空九百数十万。命自乾隆后官户部者,大小多寡摊赔。人已故,则问其子孙。贪吏之后人,监追罪所应得。于是有清吏之后人,无力偿赔,而不免拖累十数年者。时骆、周二公,亦每人分赔五千馀两矣。
*一笑轩
沈文肃性刚而廉,抚吾省,丁忧归,不名一钱,开一笑轩纸铺,写字度日。写对联一,兼装潢,钱四百枚。写团扇、折扇、小楷每柄四百枚,行书二百枚。无论何人皆写,但用单款书姓名三字,不知者颇疑其矫。
及起任为两江总督,座师某废居金陵,文肃往见之,送镪一百两,曰:“不腆之仪,为先生寿。以后师生晤面,闲谈文艺则可,乞勿关说公事。”既有知县某,营署一优缺,贿属其座师往求情,文肃默然不言。送出后,即悬牌辕门曰:“某令敢如此钻营,非奏参不足以警其馀。”某令本可轮委,反因此一求,革职归矣。自是闻者悚惕,无敢效尤焉。
又文肃在家奉旨办台北事时,杀一藩署不法书吏。总督李鹤年不悦,奏劾之,列四款,极其诋丑云。
*水灾风灾
有友自京来者,告余曰:“光绪十五年春,河南某县天雨人面豆甚多,眉目口鼻如画,遂有郑州水灾。”既都城外某村,亦雨是豆。至明年夏,遂大水两处,淹死人民殆七八万。
十六年四月某日,河南商水县大风,片刻吹倒民房万馀间。有人见之,初来时仿佛一女人在前,旁引二龙,中多怪物。过去无恙,忽然回吹,屋宇尽倾,真一大灾也。
*毒死活佛
宣宗朝有西域僧进贡,自称曰活佛,能谈人休咎,偶亦有中者,于是人惊以为神。宣宗以其诚心慕化,万里来朝,待礼有加厚。而活佛倚势挟术,无恶不作,纵其从者百数十,强取人财物,肆淫人妇女,官吏无奈之何。
宣宗忧甚,谓大臣曰:“今不杀,则其为害日甚;杀之,恐阻向化者之心。且恐四夷闻之,谓中国残虐贡使,从此或萌他意,亦未可知。其将何法以处之?”诸臣莫对。
戴文端进曰:“至此不得不用暗术以除其害,请皇上用一色翡翠鼻烟壶二,西域最忌天花恶疮,可遍觅其痂,研为末,甲壶贮鼻烟,乙壶贮痴末,分别暗记。召活佛至,谓之曰:『中国最患卑湿,非食此不足以解之。』皇上先自食,以示其法。彼必不疑,即以乙壶赐之。并谕其与从者同食。如是则天花恶疮齐发,未有不死者。”依计而行,而活佛自此不活矣。后西域闻之,但谓不宜于水土,而害人之活佛,皆畏而不敢至,遂永除此患矣。
文端真能通权达变,用术以保民也。而说者谓居心太毒,过矣!
*曾文正不交权贵
咸丰末,肃顺当国,内外官争趋炎附势,倚为泰山。甚或进重金,营善地,几不可以数计。即无此诸弊,而书札往来,无人无之。及得罪,籍其家,搜出私书一箱,内惟曾文正无一字。
太后太息,褒为第一正人。于是天下督抚皆命其考察,凭一言以为黜陟。而私书中颇有功臣名。太后谓:“当此威权盛时,通札在所不免。”命尽焚之,以安其心。真天地包涵之德也。
*善远小人
梅河帅为吏部司官掌印时,邻寓某以举人捐知府,名次在后,谋先人得缺,谓掌印官可上下其手,无因至前,极其趋奉。
河帅素贫,某来必问薪米给否,河帅知有所为,必应曰:“给。”既因亲戚事,需银数百两,遍向知交告贷。某知之,送银五百两至,河帅婉谢不受,然不能不感其意。
逾年,放惠州知府,掌印职权,不在手矣。赴任乏资,故意往拜某,告贷。某托辞他出,不见。走札往告,亦不复一字。人问:何自取辱若是?河帅笑曰:“特试之耳,彼果重交情,必慨然答应,异时不得不图厚报。如其为谋缺之故,则今不掌印,必不肯借。既不肯借,则我心释然,彼将来亦不能责怪于我,两情从此断也。”
后河帅抚浙,某寓临安,窘甚,虽一往拜河帅,自顾赧然,不敢有所干求矣。然则欲远绝小人者,不可无智术。河帅此举,真足为法也。
*黄鹤楼预兆
沈文忠兆霖最信扶鸾。少时,虔诚问终身事,乩盘大书六字曰:“过黄鹤楼必凶。”遂谨记于心。从不肯至武昌,即或当经其地,必绕道而过。
又信鬼神,闻某道士道法甚高,乞其画一小符,日夕佩之以辟邪,后任陕甘总督,往某处查办事件,经一村落,忽见一楼,书“黄鹤楼”三字,大惊,自知必死。
翌日早起,阴云密布,幕友仆从皆言:“今日天必雨,不可行。”文忠不听,乘轿,前至两山间。骤雨如注,山水陡涨一丈馀。无路可避,遂溺死轿中。友仆俱隔十馀里,未受此祸。后其子颇疑人谋害,幸一轿夫挂在树杪未死,提得文忠常用一小箱,总督印在内,有一纸,书过黄鹤楼原委,并属后事。其子阅之,疑乃释焉。
*汤文端
汤文端父在乡市开肆,除夕收账还,有金三十,忽见两夫妇抱头大哭,声甚哀,问之,曰:“为债主所逼,欲嫁妻以偿之。”曰:“嫁则嫁之,何哀如是?”曰:“夫妇素和睦,不得已出此,实不忍分离。”曰:“所负若干?”曰:“三十金。”曰:“可毋嫁,我为君偿。”探囊付之,某夫妇感甚,因问其家世,知姓汤,有一子名金钊,已游庠。谨记之,以图厚报。
时一女,年十三四,有殊色。浙抚某,欲进美女以媚和珅,遍访西施、郑旦,物色得之,重金买送至京。和珅大悦,宠冠诸姬。期生一子,愈喜,惟其言是昕。此女受父母嘱,思报汤德,屡向珅言之。是岁大比,珅即以关节交浙江主考某。榜发,巍然解首,文端不知也。入都,未二日,珅使人持名片,送银三百两至,适他出,仍持回。仆嘱司阍者:明日至相府领。此时文端若往见,则会元状头俱可得。
文端归,知珅欲罗致之。笑曰:“吾岂趋附权势者?”夜即雇车,天明出都,不入闱。珅败后,方应礼部试。此等举动,真有汤临川风。然文端第谓珅欲收天下士,而不知其实听妇人言,欲报旧德也。
*造汽船
江南候补府董某,工算法,有巧思,谓洋人火轮船特用机器耳。遂构思数年,得其法,不运火而运水,名之曰汽船。备列准式,上之沈文肃,且谓愿出家资五千两试造一舰,以观其有用与否。文肃复助银一千两,令往上海自造。数月成,以水激轮,驶至江南,但稍缓,不及火轮之速。然绝无师承,凭空造出,俨能运行,斯亦奇也。而忌之者争訾其无用,文肃适薨,无人信任,不得再造,以遂其志。
考洋夷初犯中国,仅用夹板船,后始有火轮船。道光末,其船尚小,不过备往来送文书之用。今方大而且坚,盖造成非一朝一夕之故。且非造一二舰便可用,必屡更屡造,由渐而精也。予闻洋夷初造铁甲船,数寸厚,用极大炮轰试,穿则毁去再造,加厚数寸,再轰再穿,再加再造,必至轰不穿始止,故其船坚难破。可见洋人肯费工本,肯需时月,不在一造即能用,在屡造求精,以收其效。
今董君汽船不能驶行,则诚属无用。若其弊仅在于缓,则由初造未精之故。使造一,行不速,则造二,以至于十,未有不渐精而行渐速者。夷船用火,尚虞焚烧失事。汽船用水,则万无他虑。而媢嫉者争毁訾之,惜哉!若外夷遇此奇技,肯令其废而不造乎?
予观今之士大夫,莫不以谈洋务为能,卒之纸上空言,一无所用。而朝廷访求谙洋务者,又皆采其虚名,而不究其实艺。所以数十年讲求机器,竟无一能收实效也。如董君者,真奇才异能之士,乃反抑弃之,使不得展其所长。吁,天下事可知矣!
予又闻洋夷筑炮台,如造铁甲船法。今中国筑炮台成,便无事,试问其能当大炮不至攻破否?则皆茫然不知。故法夷在福建,自马江出口,沿途炮台,尽轰破。未有用至三四炮者,岂非筑之草草哉?予谓筑一炮台,须用大炮轰试,轰破后,则细审其受病在何处,加精在何处。再筑再试,非轰四五炮,不破不止。如是,则何畏外夷之炮攻也?予与梅河帅尝谈论此法,河帅亦谓非此则筑之必不坚。然非当事者不惜金钱,不急望成功,认真办事,不侵蚀,丝毫不能矣。
*黄忠壮纯熙
曾文正,湘乡人。创立湘军,精锐冠一时,扫荡东南诸寇,皆资其力。而邑中人富贵亦甲天下,自提督、总兵以下,家资至巨万者,未可以指屈。然自是有势人动虐贫弱,民不聊生矣。为是县宰者,多逡巡畏慑,一听势要所指使。而乡愚冤抑,遂无路可伸。虽文正有严谕乡绅之书,其谁遵之?
都昌黄公纯熙,乃一强项令,宰是县,独不侮鳏寡,不畏强御,一以曲直断案。有某提督夫人,使仆强占某姓田地过多,某姓屡讼不直。黄公至,传两造讯问。夫人恐仆不胜,亲上公堂对质。黄公责其不应侵占人业,夫人始犹婉辞饰辨,继则倚势肆骂。黄公拍案大怒曰:“汝谓一妇人,便可恃夫官,藐国法乎?”即命役掌责两嘴二十,谓敢再骂再责。夫人始惧,不敢言。旋命还某姓所侵田,如不成,先办汝罪,再详办汝夫功名。夫人始知黄公利害,不敢不遵断结案。
又有某甲为文正至戚,强取某乙妻为妾。某乙来控,立即拘某甲到案研审。曾沅圃制军时在家,某甲弟知必获罪,跪求制军关说,制军不忍却其情,亲往县拜会。黄公知欲说情,拒不见。谓今日有数大案,急待审决,无暇会客,迟日再答谢,制军无奈何而归。黄公立提某甲严鞫,按律详办。自是一邑势要闻之,皆惕惕,不敢如从前倚福作威,凌孤虐寡,藐视县官,不遵国宪矣。
未几,丁内艰,寄居长沙。骆文忠由湖南巡抚升四川总督,奉旨剿石逆,素知黄公事,谓能治势要,即能办大贼,亲往其寓拜会。黄公力辞:“官卑室陋,不敢屈辱制军。”言未己,文忠已步至庭中矣。不得已出见。文忠曰:“欲屈公同往平贼,幸毋拒!”黄公力言素不谙将略,再三恳辞。文忠曰:“已出奏保荐,非公不能同办此贼,乌得辞?”黄公曰:“蒙制军特达之知,焉敢固执?但事有万难从者,兵皆制军左右亲信,又皆提镇等官,以一微员统之,岂能指挥如意?则不惟无功,必至败事,故不得不辞。”文忠曰:“给公一札,提镇以下,不用命者斩之,何如?”黄公曰:“如是,则可遵命矣。”遂墨经就道,统兵五千,调度有方,身先士卒,所至贼皆披靡。自近川境至成都,大小数十战,杀贼十馀万,贼见“黄”字旗皆胆落。
后追贼数万至某县围之。不料逆首石达开,帅十万兵至,内外夹攻,众寡不敌,力战,骂贼而死。文忠闻之,为之流涕数日,奏赠道衔,谥忠壮,恤典从丰。吁!以严于治豪强,便识其精于治军事。文忠可谓有知人之鉴,而忠壮亦果能不负所知,二公俱人杰也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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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缴馀银
苏公廷魁为河督,某处河决,与河南巡抚某,奏请银一百万陻塞。苏公亲督工,买料俱亲经手。工毕,馀银三十万。某抚欲瓜分,苏公不肯,奏缴还部。某抚未遂其欲,恨甚,阴媒孽其短,奏弹之。
向来河工告成,无不浮冒虚报者,外得十分之七,大小瓜分,以三分贿部,遂不驳。今苏公缴还馀银,除此陋规,部中亦恨。遂苛责其奏中不合例数条,同参,竟革职归。
后任公道鎔为河南巡抚,亦值某处河决,其请银缴银,与苏公同。前则巡抚贪,后则河督贪,亦如苏公被奏劾,革职去。
盖河工积弊,以夸张其事,多请公款为能事;开报虚数,各饱私橐为长策。而二公于污秽之中,独欲显其清廉,宜乎犯众忌而不得安于其位也!
*丁稚璜制军
丁制军初以翰林家居。苗匪糜烂贵州,其乡人数千忽变,勾通苗匪数万,将为乱,无头目,猝围制军第,请为王,不从则全家尽杀。制军念徒死无益于国,姑诺之以为后图。遂欣然曰:“予以一翰林,置之闲处而不用,恨清朝已极。久思窃据一方,惜无辅我之人。今诸君有是意,适如我愿。但有一言,既奉我为王,当从我令,如不肯从,断断不为。”众皆连声答曰:“从!从!”遂刑牛马,告天地,誓曰:“王不爱惜士卒,敢轻杀戳者,有如皎日;众不遵奉号令,敢行暴逆者,明神殛之。”听誓后,皆以为真肯为王,信之,遇事任其指挥。
而制军已阴遣亲信人,告知省垣大吏,用诡计以歼之。越日,谓众曰:“此去省垣甚近,城中兵甚少,攻破省垣,先有巢穴,然后可图大举。某武官,某文官,与我结为兄弟,久恨清朝待之薄,久有反志。久与我通私信,但无机会可乘。若密约为内应,城可立破矣。”众皆曰:“善!”即遣人往,得回书曰:“王谋甚妙,明夜当如约。但须王亲会一面,以定计策。不然,恐有伪。”制军以书遍示众人,言不欲亲往,众皆怂恿之。至明日黄昏,遂入城。而大吏各门设伏已定,即伪回报曰:“事已谐矣,夜半当私开五门纳众人。诸君可分数千为一队,由五门齐入。我与某武官在某门等候。”众信之。至子刻,分布入城,则尽陷伏中,枪炮轰击,无一脱者。
毙此数万匪后,其势稍衰。曾中丞璧光得肃清全境者,此一役为之阶也。或曰不宜设誓,未免失信。然不闻要盟,无质,神弗临乎!非此不足以坚其心,制军可谓通权达变矣。
*老童生献策
发逆窜天津,势甚张。僧王兵至,虽屡破之,然尚有贼三十万,退据连镇,为数县交界地。欲围之,则兵少不能合围;欲攻之,则固守不出。无奈之何,时时忧其窜逸。
有一老童生,年七十馀,画图献策曰:“今之计,宜用远围长困法。王所恃者马队,而贼马队亦甚多。逸而四出,击东则走西,击南则走北,蹂躏直隶一省,害恐甚于明之流寇。请远围之,周回三百里为率,坚筑土墙。连镇地形稍洼,四面稍高,墙成,则难以冲突。然近筑,贼必惊觉,功难成;远筑,贼必不以为意,功易就。贼三十万,每月约需粮十万石,数月则数十万石。计三百里内,无此粮食。墙成后,勿与战。但严兵分守,以长围之,不出数月,粮尽援绝,无有不毙者。不然,直省平原广路,无山川以阻之,无关险以扼之,贼一走数百里,疲于奔追,岂旦夕所能扑灭哉?”
老童献后即出,左右皆笑其迂腐,谓年七十,尚不能博一秀才,岂能知天下事?僧王则反复思之,觉其言甚有理。又细阅其图,谓筑由某处起,某处止;某处为某县地,命某官筑;某处有险隘,守兵不必多;某处平衍,宜用重兵,防其逸出。一一指示,三百里内了如指掌。遂依其计,下令各县,分界兴筑。以兵保护,刻日蒇事,误期者军前正法,皆悚惧不敢不遵。
起工时,贼探知,果笑僧王无智谋,筑此何益?不十日,工成。贼见四围无逃路,始惧。屡屡冲突,欲窜出,而僧王以可窜之路,用重兵守之,不能窜。数月粮尽,杀马而食,贼心慌乱。而僧王射书城中曰:“一人斩一头降者,免死。”逾十日,曰:“一人斩两头者,免死。”又逾十日,曰:“一人斩一头目与一兵卒降者,始受降。”又逾十日,虽提二头至,不受矣。于是贼内乱,纷纷杀人归降,仅留老长发数千不降就擒。三十万贼降外,无一脱者,用老童生也。然则何地无才,何人可轻量?患在当事者不肯虚心访用耳。
后捻匪创乱,专事焚劫,不据城郭,官兵来则走,去则至,大类明之流寇。胡文忠谓欲平此贼,宜用一军专剿,而命直隶、河南,山东、湖北、安徽各督抚分界堵截,窜入何省界,则治何省督抚罪,庶责无可委,奔逃无路,而贼可歼灭矣,未行其言而卒。
李合肥帅兵进剿,奏用其策。五省督抚,各至其界,筑长墙以拒守,贼遂穷蹙。死者死,杀者杀,扑灭无遗矣。
文忠之策,盖与老童生同也。明困流寇于车箱峡,粮绝路穷,为陈奇瑜所误,放之出,遂蔓延不可复制。然后叹我朝中兴诸将,和衷共济,得善即从,故能奏此大功,实高胜国诸臣万万也。
*天津洋务
咸丰十年,英夷犯天津。蒙古王僧格林沁守大沽口,轰沉其大火轮四,伤其精锐数千人,大创去。旋伐西山大树,在大沽口外遍下梅花桩,至数十里,轮船万不能入。十一年,英夷复率数十大舰入犯,至则无可施其技。相持未一月,忽由北塘上岸,离天津仅五六十里,僧王方知,帅兵往御。则炮火不敌,大败而退。胜保率大兵往御,亦败去,遂攻破京城。文宗驾幸热河,使大臣讲和,要挟百端,天下最要镇、市尽许之通商,从此遍入腹地为患,有不可胜言矣。
后见天津人,问登岸之由,曰:北塘外有浮地一百二十里,视之为沙洲,实则可通舟楫。时有人献计于僧王,谓此地宜筑炮台,屯重兵,以防不测。僧王曰:“外夷非中国人,安知此?”不从。忽有本地汉奸,夜半乘小艇至英船,告之,遂由此入。其洋枪之利,中国兵士素所未经,故一败不能制。吁,以僧王之忠勇,而能加之以智谋,断不致都城失守。此乃关天下盛衰之大局,殆天欲外夷荼毒中国,故不启其衷耶?有海张五者,姓张,居第五,通外夷言,此次讲和,颇资其力,以英船自海来,故人呼曰“海张五”。初善烹饪,为某大吏宰夫,近骤起家至数百万金。当时天津人所谓汉奸者,仿佛是指此人,然今记忆不确,未敢竟言之。
外夷制西瓜大炮,其形浑圆,内包数十小炮,至地则裂,一小炮可毙十馀人,英人善用此炮,升至船桅杪,指定某方开放,可及五六里之外。初次开此炮数十至僧王营,落地皆不裂,人疑有神助。数年后,军移他处,废营中尚有此炮,人不动,如故,动则裂。有数人不知,动之,立皆轰毙,莫测其故。将谓无神助,则当日僧营中数万兵皆轰死,何能击败英夷?若谓有神助,何以英夷再至,僧王便抵敌不住,卒破京城,毒流天下?然或曰:传者之误乎?而亲对予言者,乃封疆大吏,目击其事,决非夸诞者比,不可解也。
*春雷不响
林文忠赦入关,授陕甘总督。路过某处,汉人为回人所欺凌,以争渡事,志在杀尽汉人,而回人反拥众遮诉曰:“汉人侮虐我辈已极,向来官府俱右汉而左回。仰公威名久矣,其仍袒护汉乎?抑为我回申雪乎?”文忠和颜答之曰:“余初至,未知端绪,俟到暑后查访。或系回曲即办回,果系汉曲即办汉,断不偏袒。”
回人初恐文忠即带兵剿杀,见其辞色如此,心遂安。本欲作乱,又畏文忠声威,不敢遽动。文忠深知其曲折。人亦谓文忠必为国除乱端,然到任月馀无动静。于是人向署前书四大字曰:“春雷不响”。文忠出,见之,若为勿见也者。
未几,文忠忽书四大字对之曰:“秋霜必严”。人见而喜,始知文忠早解百姓意矣。盖文忠作事沉默,必出万全而后动。
某渡为往来孔道,设津吏弹压,彼岸居回人,此岸居汉人。一日,密札津吏曰:“可速离此地,并谕汉人走避他处。”先飞一檄,贵回人罪曰:“前在本部院前,尚敢如此要挟,则平日之猖狂可知。若不加诛戮,则从此无王法矣。”顷刻车驰卒奔,如飘风骤雨之急至。回人见数月不动声色,皆无防备,仓卒不知所为,尽被擒杀,约万馀人,皆其中之桀骜凶猛者。回人闻之,皆股僳,不敢萌乱心。
若非文忠,则回匪之变不在十年后矣。然后叹迅雷不及掩耳之法,为千古制服乱臣贼子要诀。彼出于孟浪与出于迟疑者,非徒不能靖祸,适以酿祸也。呜呼!名臣作用,岂不高人万万哉!